钱学森之问”问题的定位思考——中国教育五大根本矛盾
编者按：8年前，为响应《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起草单位向社会征求意见和建议，我撰写此文。原文标题是“关于高职高专去学历化引入竞争机制的建议”。8年过去了，我仍然觉得此文从定位的一个基本点——竞争的角度分析中国教育的矛盾有一定现实意义，值此教师节来临之际，特全文登出，希望有助于中国教育。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工作小组办公室：
我是一名营销咨询从业者，也是一个曾经的民营高等职业教育从业者。我认为解决中国的教育问题首先是要从分析中国教育的五大根本性矛盾入手，其次是致力于逐步去除高职高专学历化引入竞争机制发展职业教育、进而从根本上破除中国教育不能培养出具有创新型杰出人才的难题。
矛盾一：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矛盾（素质教育推进困难和应试教育的猖獗）
在《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公开征求意见稿）中我们已经意识到：素质教育推进困难是当前教育的一个主要问题，但没有去分析或不想去分析这里面的深层次原因。
与“素质教育推进困难”对应的是“应试教育的猖獗”。这一点只要是对中国教育有一点基本认识的人都不会怀疑。建立在“应试教育”基础上的各种课外辅导、补习、培优学校、机构已经发展壮大起来，形成了一个不可小觑的产业；加之各种教辅材料、考卷等业已与这些培优、课外辅导学校一起形成了一个应试教育生态产业链。应试教育从高中向下延伸到小学、幼儿园，向上延伸到大学、考研。这些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钱老担心中国的教育培养不出有创新能力的杰出人才，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当前日益猖獗的“应试教育”禁锢了学生的心灵。其影响范围之广（全国范围）、影响学生心灵之深（从幼儿）、时间之长（一辈子），让钱老看不到前景。
我们这里要强调指出的是，正是因为“应试教育的猖獗”才导致了“素质教育推进困难”。“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本质上是一对矛盾，共同存在于中小学义务教育的理论和实践当中，它们此消彼长，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应试教育”不倒或不改进，无论采取什么行政措施，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素质教育”的推进一定依然很困难，依然不会有很大的成效；过去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将来的事实必然还会证明这一点；这个是用常识都能判断的事。
我们在起早这个事关后十年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的时候，一定不能无视这个问题和这个因果关系的存在。我们高兴地看到有一些学校已经开始试行部分名额的自主招生制度，只可惜它们做得太四平八稳，没有有意识地弱化分数在推荐中的权重和作用。
矛盾二：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的矛盾（学历教育的泛滥和职业教育的艰难）
学历教育是指唯学历是从，唯文凭是瞻的以考试分数获取文凭，以文凭评价人才高低的教育观念、导向和办学体系。应试教育的背后其实就是学历教育。
学历教育在当今已经发展到了泛滥的程度。高考加分、艺考生潜规则、自考成考舞弊和扩招，独立学院与母体学校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学校升级为学院、学院升级为大学、一般大学升级为综合性大学，学校名称已经变得不能区分谁是谁等等，凸显学历教育的乱象。
在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的矛盾中，当前占压倒性优势的当然是学历教育。职业教育向学历教育投了降，不仅公办的是这样，民营的也是这样；没有投降的民营教育不是不想投降，是还没有找到投降的机会。
我们这里以高职高专和民营高等职业教育为例：高职高专的尴尬和民营高等职业教育的崛起。
高职高专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教育，表现上好像是学历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完美结合，但实质上其实是学历教育的变种，既不是真正的以理论学习培养研究型人才为导向的大学教育，也不是真正的以技能培养实现就业的职业教育。为什么高职高专还能生存？还能在与民营高等职业教育的竞争中占据主导地位，大部分原因是高职高专能发国家承认学历的“文凭”，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单纯的学历教育是中国教育不理想、腐败的根源，不改革、严肃学历教育的管理，中国教育必不能真正进步。
高职高专在与没有权利颁发“学历（或文凭）”的民营高等职业教育竞争的过程中，在当前普遍的文凭导向的社会里，在我们国家和社会能够承受的时间里，能够内生出先进的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高等职业教育培养思想、体系吗？
我们认为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要真正大力发展职业教育，首要的事情是去掉职业教育的学历化，不要给职业教育披上“学历”、“文凭”的外衣，职业教育的生存、发展要依靠它们自身的价值：毕业是否能对口就业？就业层次如何？在校是否能够学到真正的技术本领？等等。
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对矛盾，也是一个统一体。它们就像一个翘翘版，学历教育泛滥了，职业教育就下去了；职业教育上去了，学历教育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受追捧了。我们不能就职业教育谈职业教育，就学历教育谈学历教育。
矛盾三：纯学术与真学问的矛盾（学术不端行为层出不穷和创新型杰出人才难觅）
钱老担心中国的教育培养不出有创新能力的杰出人才，另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当前的教育“理论”与“实践”越行越远，创新没有基础和活力。
如果说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阶段教育的指挥棒是“高考”，那么高等学校教育的指挥棒就是“职称”，中小学教育是以学生为主体，高等教育则是以高校教师为主体。高校“职称”评定中是夹杂行政权力的“学术能力”评价为基础，而“学术能力”其实质就是理论研究能力。
当前的突出矛盾是“职称”评定中脱离实践的学术能力与致力于解决实践问题的真学问之间的矛盾（夹杂高校行政权力）。
不是说纯学术不好，但完全脱离实践、迷信权威为学术或为职称的所谓“纯学术”不仅不能提升学术能力，反而会窒息学术能力的提高，不能获得真学问。
科研院所中学术不端行为的大量存在、一些人铤而走险以及我国学术能力的整体不堪乐观令人担忧，其深层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值得思考。
矛盾四：一元化成才观和多元化成才观的矛盾（一元化成才观绝对性压倒多元化成才观）
社会占主流思想的成才观念，在进入社会前是“分数”和“学历”，分数高是好学生，分数低是差学生，有学历是人才，是成功，没有学历就不是人才，是人生的失败；进入社会后，是“赚钱”和“官位”。正是这样的一元化的人才观、成功观深深地影响并主导着中国绝大部分老百姓对教育的认识和需求。《纲要》中称职业教育的主要问题第一点就是“鄙薄职业教育的观念比较普遍，职业教育吸引力不强”，确实如此。
一个健全的社会一个有长远发展前途的社会一定是一个有着多元化价值取向的社会。分数高不一定就是人才，分数低不一定就不是人才；赚钱多、官做得大他的人生不一定就是成功，赚钱少、没当官他的人生不一定就是失败。
可惜要实现这个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需要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但犹具有现实意义的是代表社会主流舆论价值取向的政府和媒体要采取实际有效行动，推动和加快这种观念的转变。（高职高专去学历化就是其中一个重大举措）
职业教育能够让人学到一技之长，找到社会需要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不仅让人获得尊严，同时能够发挥他的长处，也能够大面积地在社会上推广开来。只是它需要社会创造出一种多元化的人才观、成功观。
矛盾五：公平与效率的矛盾（公平不够，效率不清）
公平和效率永然是一对矛盾。你可能在一个短的时间里可以找到某种平衡；但从长远讲，在某个具体方面，你必须有所侧重和选择。
大学的扩招促进了教育的公平，但总地来讲导致了教学质量的普遍下滑，这是不争的事实；“教育质量和水平亟待提高”，我们教育部门已经认识到这一点。
问题是如何评价我们的教育质量和水平？
“公平”容易理解，“效率”就有分歧。分数提高，都能上大学是一种效率目标；有独立的人格，能独立思考，能解决问题又是一种效率目标。我们到底要哪一种？
钱老提出的问题，很明显地是针对“效率”的问题。但同样很明显的是，钱老要的不是前一种效率目标。
我们认为，总体上来讲，人们不满意的首先是对效率不清也就是办学导向的问题，其次才是公平的问题。在农村是教育公平的问题，在城市是效率的问题；在义务教育和高中阶段教育是效率的问题，在高校教育是公平的问题；在高校竞争能力方面，是效率问题不是公平问题。
教育要为经济服务为社会发展服务，最终要为人服务；但现在的教育只是迎合了人们一元化的成才观服务，很大程度上背离了教育的本质——让人成为集社会性、主体性、个体性为一体，能够享受生命快乐的人。
解决之道：高职高专去学历化引入竞争机制
应试教育的根源是学历教育，学历教育的根源是一元化的社会成才观，在这之上是教育资源限制条件下的公平与效率权衡取舍、以及建立在教育的本质认识分歧上的对效率目标取向上的不同。由于当今教育越来越局限于主观世界而脱离客观现实，我们要防止陷入纯学术纯知识的误区。
基于以上五大矛盾的分析，我们建议：
逐步取消高职高专颁发文凭的制度，代之以全国的分行业分类别的高等职业资格考评制度；
积极引入、发展民营高等职业教育力量；
加强、严格民营高等职业教育学校准入、状态和规范管理，逐步将民营高等学校列入全国或全省招生高校目录中，还民营和公办高等职业教育平等招生地位；
让独立学院真正独立。独立学院名称前面不得冠名母体学校名称，母体学校与独立学院完全分离，各自树立自身声誉，办出自身特色，打造自身品牌；
严禁设置各种名目的自考成考助学班、辅导班，自考成考制度需要重大改革以遏制学历教育日益泛滥的趋势。
应试教育、学历教育的问题不能完全从其内部解决，而要从与之相对应的真正的职业教育上着手解决。而要大力发展职业教育有要从扶持民营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引入公平竞争机制、还民营高等职业教育与高职高专同等招生权力入手。
因为民营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在现阶段更能代表真正意义上的职业教育发展方向，以他们为鲶鱼效应，比单纯地号召高职高专去转型、中小学老师不要再搞应试教育效果好得多。这也是用体制外的力量解决体制内问题的智慧。
总之，解决中国的教育问题不能回避效率和公平的取舍问题，也不能回避应试教育的弊端问题；这次面向二十一世纪的中长期教育改革纲要关系到今后十年的教育发展方向，更关系到中华民族未来五十年的国家竞争力，期望教育部门广听不同意见和建议，尤其是与主办者对立的意见和建议，面对根本问题，找出一个既能着眼于长远又能脚踏实地解决当前问题的思路和规划来！
祝我们国家能够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办能让钱老不担心的教育！
武汉鲁建华
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