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河水回声
站在河边，望着那悠悠流淌的河水，心中泛起层层的涟漪。
四十多年前，我就生活在这条小河边的林场，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少年和部分青年时光。家门前的小河，就是我的乐园。
小河不宽，只有二十几米，深处也不过一米多，河水清澈见底。夏日里，女人们常来河边洗衣服，欢歌笑语响成一片，非常热闹。我们这些小朋友，也会拿着鱼瓶跑到河里捕鱼。看着小鱼一条一条地钻进瓶里，开心极了。有时也会跑到深一点的水里去洗澡，打闹嬉戏。
大一些的时候，开始学钓鱼。弄来一根细长的架条，绑上鱼线和鱼钩，再去地里刨几条蚯蚓就齐了。星期天或放暑假，跑到河边，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把鱼钩甩到水里，屏声静气地等着鱼咬钩。顾不得蚊虫叮咬，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上的鱼漂，如果鱼漂一下子钻到水里，那说明鱼咬钩了；如果只是轻轻地动一动，说明还没咬住。此时千万不要急着提钩，一定要稳住。钓鱼要有耐心，急躁不行。这些都是跟邻居张哥学的，开始时不懂，常常是别人钓了许多，可自己只钓三两条。
钓鱼常常忘了时间，直到暮色笼罩才想起回家，望着远处家里房上的袅袅炊烟，仿佛闻到了妈妈做的饭香，顿感饥肠辘辘，便朝家里飞奔。
后来，又学会了用“毛钩”钓鱼。“毛钩”钓鱼最有意思了，被看做是钓鱼的高水平、高境界。所谓“毛钩”，就是选用动物獾子的皮毛若干根，绑在鱼钩上，把鱼钩变成了一只会飞的小昆虫。钓鱼时，站在没脚的急流中，手提鱼竿，让毛钩在水流上飘上飘下，好像是昆虫在水上飞舞。水中的鱼儿看准机会，跃出水面，一口咬定。嗬，一条鲜活的大白鱼便钓上来了。我们把这种鱼叫“青鳞子”，鱼体呈流线型，脊背青灰色，鱼肚是白色，非常漂亮。钓“毛钩”需要的是手疾眼快，慢了就会功亏一篑。
夏天很快过去。国庆节前后，我和哥哥弟弟开始去河中做“鱼亮子”。在河面找一窄处，一般在十米左右的急流，用石头从河两岸向河中心垒起一个漏斗形的堤坝。然后在底部留出一个两米宽的口子，用三四公分粗的小木杆，摆成一排架子，前面沉到水里，后面抬高一些，与水面形成一个一百五十度的钝角，一个鱼亮子就做成了。秋冬时节，河水刚刚结冰，这时候，正是白鱼下游的时节，它们成群结队，尤其是夜晚更多。每天夜里，我和哥哥都会去鱼亮子收鱼，每次都能捡到十几条或几十条白鱼，大的有一斤重。
有一天，哥哥突然感冒发高烧，他问我，晚上你一个人敢去吗？敢去！我很干脆地回答说。那时我在读初中，十四五岁的样子。林场晚上九点就停电了，四周一片漆黑，特别的宁静。我拿了一把红缨枪，一只手电筒和一个水桶就出发了。走在路上，安静极了，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走了一段，心里感到有些恐惧，也有些后悔。从家走到鱼亮子，有七八百米的距离，沿着公路走，还要经过一片坟地。虽然坟地离公路不是很近，但也是够瘆人的。这时头脑里不停地闪现出邻居王爷爷讲的鬼怪故事，眼前不时出现那些可怕的妖魔狐仙的狰狞面目。只感觉头皮发麻，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腿也有些发抖。不能怕，有武器。手里紧紧握住红樱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下定决心，不怕牺牲……”这时，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毛主席的语录，还真给了我勇气和力量，壮着胆，终于走到了鱼亮子。看到亮子上一片青白，满是活蹦乱跳的白鱼，心里兴奋不已，恐惧也置之脑后，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十月下旬，河已封冻。河面上的结冰已有两三厘米厚。人可到冰面上轻轻走动了，但急水的地方还不行。天冷了，鱼就会跑到深水区过冬，因为那里氧气充足。到这个季节，我们就开始砸冰眼，下底钩，钓鲶鱼。傍晚时分，带着砸冰的斧子和底钩，去河里找一些稳水深处的冰面。先用斧子砍开一个20厘米见方的冰眼，然后把底钩挂上食物（蚯蚓），顺着冰眼慢慢地放入水中。根据水的深度确定鱼绳的长度，最后将鱼绳系在一根长于冰眼的木棍上，下底钩就算完成。每天晚上可以下二十几个这样的底钩，常常是天很黑了才回来。
砸冰眼有时也会有危险。有一天，砸最后一个冰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有些着急，使劲地砸了几下，只听冰面咔嚓一响，还没等反应过来，我们哥俩就掉进河水里了，瞬间就成了落汤鸡。刺骨的河水很快灌进衣服里，好凉啊。幸亏河水不是很深，没有淹没我们。我们手拉着手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岸。冷风一吹，身上的河水很快结冰，像是穿上了古代的铠甲，沉重又寒冷，冻得直打哆嗦。哥哥说赶紧走，不然一会就走不动了。我们咬着牙坚持回到家。
天亮时，怀揣着期盼与兴奋，跑到河里起底钩。用斧子把下底钩周围新冻结的冰慢慢砸开，再用手把碎冰捞出，就可以看见水中的鱼绳了。经验告诉我们，如果鱼绳是垂直的，那十有八九是空钩。如果鱼绳被拉斜了，那一定是有鱼咬钩了。鲶鱼咬钩很死，常常把挂着食物的鱼钩吞到肚子里。抓住木棍，慢慢地往上提，好重啊。鱼在水中不想上来，它好像知道事情不妙，就拼命地往水里拽，鱼在水中好有劲啊。为了稳妥起见，不能着急往上拽鱼绳。稍等一会，待到鱼在水里折腾的差不多，力气也消耗殆尽时，再把鱼提出冰面。黑黄花纹的大鲶鱼，两腮使劲呼吸，尾巴不停摆动，还在不服气地努力挣扎着呢。从冰眼里往外提鱼的那一刻是最激动人心的。
时光雕刻的人生竟是如此匆匆，那时还是一个常在河边钓鱼玩耍的懵懂少年，而今已是鬓发霜染。面对河水，冥想过去悠悠的岁月，思绪飞扬。在我面前闪闪逝去的，是水光还是时光？几十年过去了，每次回到故乡，我都会到河边来看看，昔日的笑声就会萦回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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